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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警情,未满周岁婴儿惨死,全身淤青遍布针眼;“圣诞茶话会”上身着奇装异服,裸身跳舞、当坐骑;旁人眼中家庭幸福事业稳定的女博士竟被“公审”剃发;无业女子自称“开悟”能建立“心灵链接”……
(资料图)
“以茶会友”的表象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罪恶?!
案发:景区内一男婴异常死亡,现场疑点重重,背后浮现邪教魅影
2021年1月5日凌晨3时许,四川省雅安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市人民医院急诊科医护人员报警,称雅安市雨城区碧峰峡景区某民宿内有一名未满周岁的婴儿疑似非正常死亡。110指挥中心迅即指派雨城区分局处警。
派出所、刑警大队民警及法医到达案发地点时,只见一名男性死婴平躺在床上,床头的手机正播放着曲调类似宗教音乐的“佛音”。随队法医立即对死婴进行尸表检查,发现婴儿鼻腔内有血性分泌物溢出,面部、后背、手脚等处遍布针眼,皮肤有大量淤青,婴儿有疑似被虐待过的迹象。现场勘查中发现,房屋内有大量茶水、茶叶,并从扔在门外的垃圾袋内提取到疑似使用过的采血针。
经调查,死婴名叫小宝,11个月大,其母名叫“三叶”,曾在北京某事业单位工作,现辞职在家,此次来雅安的目的是与全国各地“茶友”一起开“茶话会”。
在现场询问和勘察过程中,民警发现了诸多疑点:一是“三叶”讲述婴儿死因与事实不符。死婴身上遍布明显的淤青痕迹和针眼,而“三叶”却坚称孩子是突发疾病死亡。二是婴儿死亡时间与“三叶”讲述不符。“三叶”称婴儿死亡不久,但现场死婴身体腹部、背部已出现显著尸斑,经法医初步判断至少已死亡24小时以上。三是“三叶”在配合警方询问时态度异常。民警注意到对于婴儿的死亡,“三叶”在现场并未显露出一名母亲丧子时应有的悲痛情绪,反而态度冷漠。
民警对现场其他几名妇女进行询问,发现众人着装特异,形迹可疑,对婴儿的死讳莫如深。随着检查的深入,民警在她们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发现《即刻开悟之钥》等多本疑似宣扬邪教“观音法门”及其头目“清海无上师”的书籍,还从现场提取出采血针、针盒、水晶饰品、手串、茶叶等物品。
根据现场情况,民警怀疑这群人在民宿内非法聚会,婴儿有疑似被虐待的迹象,分析推断系非正常死亡。经雅安市公安局有关部门分析研判,初步判定该案为一起涉邪教的刑事案件,现场共抓获犯罪嫌疑人杨沫等8人。
在雅安警方的深挖细查之下,一个以杨沫为主要组织者,打着“以茶会友”旗号,利用互联网非法串联聚会,大肆宣扬邪教“观音法门”歪理邪说的团伙逐渐浮出水面。案件侦办过程中,雅安市公安局及雨城分局抽调精干力量组成工作专班,开展了大量深入细致的调查取证工作,为案件最终侦破及后续定罪量刑提供了扎实的事实依据。
2022年7月,雅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本案作出一审判决,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和组织、利用邪教组织破坏国家法律实施罪判处主犯杨沫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其余7名案犯均以组织和利用邪教组织破坏国家法律实施罪被分别判处三至七年有期徒刑。2023年4月10日,经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对该案裁定维持原判。
迷途:主犯自称已“开悟”,能通过照片与“上师”链接交流
本案主犯杨沫(女),四川德阳人,1986年生人,大学文化,长期待业在家。她自述最初是因喜欢喝茶而被男友带入所谓“行家茶”圈子的。据该案其他案犯交代,杨沫曾宣称自己与邪教“观音法门”头目“清海无上师”以及“行家茶”会长何某都有“心灵链接”,其已经“开悟”,能看透世间一切。
在警方起获的《修行日记》中,“茶友”记录了通过饮用“行家茶”并观察何会长照片获得所谓“心灵链接”,能与图片中的形象交流的“神奇”感受。
那么,杨沫提到的“行家茶”是什么?其会长何某又同“观音法门”邪教组织有何联系?
“行家茶”即台湾人何某在中国台湾地区建立的“行家茶道研究会”,该组织以几千至数万元不等的高价在各地大肆兜售所谓“古树茶”“年份茶”,并通过夹带走私等非法途径进入大陆地区销售,一些购买该茶叶的人员通过网络逐渐形成“茶友”群体。“茶友”日常通过社交媒体组织“云茶会”,分享喝茶体会,编造传播“治愈癌症、毁容复颜”等诸多神奇的喝茶功效,还自编传唱“茶歌”,而唱词内容多来自邪教“观音法门”的“素食”理念。
“观音法门”是我国已认定的邪教组织,由英籍华人释清海于1988年4月在台湾地区建立,后传入大陆。释清海本名张兰君,女,1950年生于越南。她自称从佛教《楞严经》中得出“观音法门”是唯一“成佛”的法门,能够得到最高等级的“真理”,标榜自己为“清海无上师”“世界知名慈善家”“灵性导师”“著名艺术家”等,神化吹嘘自己等同于释迦牟尼、耶稣基督、安拉真主。释清海诱骗信徒入门的过程叫“印心”,说只要得到她的“印心”,就能“即刻开悟”,获得“一世解脱”,进入新的境界。“观音法门”宣扬“末世论”,打着“素食拯救地球”旗号拉人入教并开办“素食餐厅”以商养教。释清海本人也兜售所谓“天衣”“天饰”及各类纪念品,骗取信徒巨额钱财。该组织的歪理邪说包括宣扬“即刻开悟”“当世解脱”,强调信徒“素食修炼”救地球等。
本案主犯杨沫在习得这一套做法后,也积极打造起以自己为中心的“茶友”群体,通过在社交组群分享交流、线下邀请“茶友”到她在德阳家中暂住聚会等形式,逐渐筛选出包括涉及本案的“三叶”“绿草”“新路”等对自己忠诚信服的“茶友”群体。在该群体中,杨沫逐渐神化自我,自称已经“开悟”,能与“清海无上师”及何会长建立“心灵链接”,能与照片中的他们进行思想交流。日常中,杨沫让“茶友”对着“清海无上师”以及何某的照片进行修行以建立“心灵链接”,以求开悟,脱离世间苦海。在群内交流中,杨沫宣扬吃素食、不吃荤腥、“不杀生”可拯救地球,以及“世界末日”等邪教言论,称喝“行家茶”能治百病,利用“天衣”(彩虹衣)、“天饰”(水晶饰品)等可增加磁场能量,从而控制信徒,鼓动信徒高价购买“行家茶”、水晶饰品等来增加所谓修行。为了进一步控制他人,杨沫要求群内“茶友”不能对她有不好的念头,不能违背她的意志。
在现场起获的《修行日记》中,“茶友”在日记里将自己体检合格的“功劳”归因于“上师”和“师父”的加持,并称感受到了所谓“源头连结”的喜悦。
据警方调查,杨沫还时常利用自己的威望对追随她的“茶友”实施暴力殴打、言语辱骂以及罚跪、猥亵、当坐骑等侮辱行为。杨沫甚至宣称有治愈癌症的能力,导致肺癌患者“新路”深信跟随她修炼便能治疗自己的疾病,还为此扔掉自己的抗癌药。在杨沫的蛊惑下,“新路”还向此次碧峰峡聚会赞助五万元,又主动赠予杨沫个人六万余元。尽管“新路”出钱出力,但在碧峰峡期间,杨沫为提升自己的威望,却时常殴打侮辱“新路”,迫使“新路”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裸身体跳舞,趴在地上当她的坐骑,还被“美心”等人肆意殴打、挑逗猥亵。据了解,“新路”因癌症恶化已去世。
疯狂:乌烟瘴气的“圣诞茶话会”终成命案现场
为传播宣扬“观音法门”邪说,同时借机提升自己的威望,杨沫建立名为“圣诞联谊会”的微信群,要求追随她的“茶友”于2020年12月下旬到雅安市碧峰峡参加所谓“圣诞茶话会”,并称:“地球将要毁灭,不去参加茶话会会死。”期间,杨沫认为其中部分人员“悟性”不高,影响其他信徒“能量提升”,遂陆续将这些人赶走,最终只剩下10多名“茶友”,剩下的这些“茶友”中最终有8人成为本案案犯,这些人几乎对杨沫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违逆。
聚会期间,杨沫等人在民宿内开展各种所谓“修行”活动。以求获取“高能量、高频率”,以激发自己达到“开悟”境界,进入“五维空间”,从而脱离痛苦的“人道轮回”。平日里,她们待在房间里通过喝“行家茶”(主要以杨沫给信徒讲授、解惑,交流各人感悟,提升修为)、打坐念经(口中念念有词:清海无上师)、唱歌跳舞(展现互为一家,增进情感,加强精神控制)、画画涂鸦等方式进行“灵性修炼”。活动时间都是从晚上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然后各自白天补觉,黑白颠倒,生活节奏十分紊乱。期间,杨沫还怂恿指使“美心”“天籁”“三叶”等人多次当众进行聚众淫乱行为。
被害婴儿小宝的母亲“三叶”,曾在北京某事业单位工作,是一名具有博士学位的高学历女性,后因母亲生病辞职在家照顾,接着生育二胎(即本案被害人)。在家期间,因产后抑郁、家庭关系不甚融洽,加之对自身未来事业发展的焦虑而长期陷于负面情绪中,后通过网络结识“茶友”群体及杨沫本人。“三叶”在“茶友”群体里通过交流分享,获得情感宣泄,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并逐渐对杨沫形成了个人崇拜和盲从心理,逐渐深陷其中。
2020年12月下旬,“三叶”为参加雅安的线下聚会(即“圣诞茶话会”),不顾家人反对将年仅11个月大的小宝留置家中。被害人小宝因断奶期间缺少母亲安抚哭啼不止,于是被其外公外婆送到雅安交给“三叶”。
在聚会时,小宝时常哭闹,加上“三叶”因参加聚会兼照顾孩子导致精神不佳,杨沫便认为“三叶”的“业障”太多,拉低了众人的“修炼频率”。曾赴台湾接受过“观音法门”所谓“印心”仪式的“绿草”为迎合杨沫便提出对“三叶”进行“公审”。“公审”时,杨沫认为“三叶”被“夜叉鬼”附体,并通过母乳传给了小宝,现场众人对杨沫的说法深信不疑。杨沫又称自己能通过“作法”帮助“三叶”和小宝驱除“业障”,随后便组织众人将“三叶”的头发全部剪掉并剃光。
1月3日,杨沫先安排“三叶”去隔壁房间打扫卫生自我反省,并以给小宝驱鬼为由,与其他人通过抱摔(将婴儿手脚、衣服等抓住整个拎起来,在成人的胸口高度的位置摔至床垫上,力道可使婴儿在床垫上反弹起来)、泡水(用茶水、姜水反复浸泡、喂喝茶水)、扎针(在面部、背部、臀部,手指、脚趾头、肋间扎针,针眼总计达505个)、拔火罐(在扎过针的位置上,用火罐方式拔出血液)等方式虐待小宝。在众人参与下,整个过程持续数小时之久,致使活泼好动的小宝慢慢精神萎靡、奄奄一息。在得知小宝生命体征逐步衰竭的情况下,杨沫等人仍以小宝需要“排除阴气”才能恢复健康为由,拒绝将其送医救治。
1月5日凌晨,“三叶”才想起给自己的丈夫打电话。在丈夫的强烈要求下,“三叶”拨打了120急救电话,但医生到达现场后发现小宝早已死亡。小宝遗体后经四川华西法医学鉴定中心尸体解剖检验,明确其所受严重颅脑损伤为其死亡的主要原因。
在得知小宝失去生命体征后,杨沫等人为掩盖事实真相、逃避罪责,在警察到来之前,逼迫“三叶”书写了一份《责任说明书》,企图以此摆脱各自罪责。
伤痛:回不去的“家”,不能触碰的话题
活泼可爱的小宝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家人。惨案发生两年多,这个家庭表面上似乎过着正常的生活,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但每个人都知道,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正常的家庭了。
小宝刚走,“三叶”丈夫回到北京后,只能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那颗痛楚的心。夜深人静回到家时,他偷偷地看着手机里小宝的照片和视频,然后一遍一遍痛苦地回想事情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哪一点没做好,后悔妻子生小宝后,自己因为工作忙忽略了她……
大人的情绪可以慢慢消化,但该如何安抚年幼的孩子?“三叶”丈夫强忍住痛苦,告诉六岁的大宝:“有一个阿姨特别可怜,我们把弟弟送给了她。”面对大宝“妈妈上哪了”的多次询问,“三叶”丈夫只能告诉她,“妈妈在外面出差,不方便打电话,如果想妈妈了,就给妈妈写信吧”。懂事的大宝给妈妈写了信,叠了千纸鹤,渐渐地也就不再问这些问题。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在大人面前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却常常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直到枕巾蘸满了泪水。
而四个老人,就像相约好似的,在家里绝口不提小宝,所有有关他的东西,也一点一点收起,深藏在心底。
深思:面对邪教的种种伪装,反邪教宣传需警钟长鸣
本案案情虽主要围绕以杨沫为首的一众成员展开,看似孤立个案,实际上却暴露出“观音法门”邪教组织在大陆地区渗透发展的企图及新的渗透形态。
本案主犯杨沫在供述中自称参与的是“行家茶道研究会”,极力回避自身同“观音法门”邪教组织的联系。但从案件调查情况看,杨沫等人在线上线下交流活动中,经常提到“观音法门”“清海无上师”及其歪理学说,但因深知“观音法门”已被我国政府认定为邪教组织,遂要求避免提及。案犯“绿草”,曾于2019年夏天凭旅游签证赴“观音法门”在台湾的所谓“道场”参与15天的“修行”活动,接受“印心”仪式,在“圣诞茶话会”中,承担着解读《即刻开悟之钥》内容的职责。而所谓“行家茶”就是“观音法门”邪教组织内部裂变出的一个变种,两者虽在组织发展的手段上略有区别,如“观音法门”多开办“素食餐厅”,而“行家茶”则以卖茶为业,但其背后所传播宣扬的思想却如出一辙,两者均打着“素食拯救地球”的幌子,宣扬“末世论”,强调所谓通过“修炼”实现“即刻开悟”。这一点从本案现场起获的物证及案犯供述内容中均可得到印证。但相对于“观音法门”而言,“行家茶”对普通群众具有更强的迷惑性欺骗性。该组织以所谓“以茶会友”“品茗交流”的名义暗中发展,使无辜群众被不自觉地裹胁其中,危害很大。
本案案犯中,“三叶”最具典型意义,她具有多重身份,除作为案犯外,也是被害男婴母亲,还是案犯中学历最高的一个。据她自己供述,从小学习努力,成绩优异,虽然接触社会比较少,但工作成家一路都比较顺利,“可以说就是在父母的期望中一路成长过来。包括工作、学习、家庭,从外面看起来都还是很顺的,好像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好,很美满”。但自从辞去人人眼中的好工作后,家庭成员间出现分歧隔阂,沟通不够,加之对自身未来人生事业发展的担忧以及产后焦虑,使她内心产生抑郁情绪,且自己在为人处世上缺乏主见,容易轻信他人,从而导致其在接触到“茶友”群体以及杨沫后迅速深陷其中,并最终酿成悲剧。值得注意的是,“三叶”虽然具有较高学历,但她对反邪教知识的掌握十分匮乏,更缺乏对邪教的防范意识。“三叶”在供述案情时发出感慨,“我怎么想我都想不通,你就算是邪教你也不至于说疯狂到这个地步”。
痛苦悔恨的泪水顺着“三叶”的脸颊流了下来,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如果小宝还在的话,他也该背上小书包,蹦蹦跳跳地走入幼儿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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